Saturday 5 January 2013

忆先父——陈信方


忆先父——陈信方

现在已是凌晨两点三十五分,我依旧未眠。在记忆含糊前,我摸索着思维。为何我要从政?其实,先父帮了我不少忙。自我懂事以来,他始终是一名火箭的中坚支持者。这里,就让我和你分享一下有关先父的点点滴滴。

先父还在嗷嗷待哺的时候,我的祖父已经过世,留下我祖母一人和四个孩子,靠着一些散工,把孩子抚养长大。先父在读完初级教育文凭后就开始出外谋生。他在Guthrie Chemara(牙直利集团)工作,一步步的升级,在退休前,他是一名初级主管。我们一家,只靠他一人养家糊口。虽然他身体有残缺,却是一名网球健将,有人如是告诉我。他确实是我们的榜样,他能够比其他拥有健全体格的人跑得更快,跳得更高,其实,在爬楼梯时,他蹦蹦跳跳的,而不是规规矩矩的走路。除了他其中一条腿比较小之外,我完全不觉得他有任何残缺。先父的朋友告诉我,他的算术很好。在离开学校后,他就在牙直利集团上班,除了出差到印尼,他从未离开过公司。

他坚持把我们送去他的母校——芙蓉美以美国中(ACS)就读,他很有远见,在我还在就读中三或中四时,他送我参加电脑课程。靠着微薄的收入,他却能把我们四个孩子教育成人。在我成长期间,他曾是我的好友。小时候,他带我去看电影,他可是《电影月刊》的忠实读者,我对好莱坞明星的认识,都是有这些杂志开始的,于是不自觉的,我学会书写和阅读英文,由于先父是『香蕉人』(受英文教育的人士)他的中文是自学的。

先父自学中文后,不但能阅读中文,在教堂协助时,甚至能用中文宣教。我在家中是长女,先父溺爱我,我的妹妹也怎样认为。他曾说,如果我是男孩子该多好,我是野丫头,因为是家中长女,在先父不在家时,我成为了代言人。在公司集会时,她会带着我出席,我老妈受中文教育,在于先父的同事交际时,她不太自在。就这样,我被训练得能言善道!

由于我的学业成绩欠佳(或许我该说,这是固打制造成的)我无法进入本地大学继续修读法律系。这里,我该提一提我的堂哥陈茂发,他可说是我的偶像。先父待茂发如亲生子,虽然他比我年长九年,可是我却跟随着他的步伐,他进入理科班,我也进入理科班,尽管我实在搞不清楚干嘛计算车辆行驶时,雨滴掉落在车镜上的速度?实在令人搞不清楚!后来茂发成为了一名律师,我也步其后尘,就这样,我选择了法律系。

无论如何,让我回来先父的故事,当时他的经济拮据,薪水不多,却需要养活家中五口。他劝我到银行找份工作,找个好男人嫁了算了。那是唯一一次,他让我感到重男轻女。由于经济条件欠佳,我当时非常想读法律,我告诉他我会去找一家收费最低的学院,结果,我找到了一家提供伦敦校外法律系(LLB)的学院,其实那家学院更像是一家补习中心。

尽管这家学院收费最低,可是父亲却得更辛苦的赚钱。看着他苦苦挣扎,我决定全力以赴,努力学习。

每天我都需要来回芙蓉和吉隆坡,他会在车站接我回家。他是个很有耐性的人,在我考取优越的成绩后,我的另一位导师献议我在李文彬律师楼工作。那是我的首份工作,过去16年来,我都在这家律师楼担任律师。在我还在实习时期,我的月入只有七百令吉,当时我是蛮穷的,先父颇有远见,他付钱给我做了一套牙套,他说形象非常重要,先敬罗衣后敬人。

先父从来都不为自己,只把子女放在第一位。出门度假时,他总是带着我们随行。他只有出差时才会出门。我记得,有一次我无意间听到他向母亲说,他把出差的每日津贴给退还公司,因为他没把津贴给用完。牙直利集团曾派他去尼日利亚、印尼、越南和英国,每次回国,他总会跟我们分享在每个国家出差时的轶事。

我父亲一个有趣的人,他总会通过风趣的交谈中让听众注意聆听他的说话。他曾说,在尼日利亚,那里的壁虎就如变色龙一般大小,难以想象看着许多的变色龙在墙壁和天花板上,当时我听了直感毛骨悚然。他曾说,他在尼日利亚时,特地要求去参观当地人的生活,他被带到一个偏远的乡村,村民们都热烈欢迎他的到访。当地酋长邀请他用餐,翻译员说,村民为他准备了一顿最丰富的菜肴。盛情难却,我父亲期待着一顿美味佳肴,可是,摆在桌上的却是一盘黏糊糊的东西,后来得知,他们最丰富的菜肴就是一种称为『浮浮』的食物,里头混合了芋头、木薯和蔬菜,我父亲知道后哭笑不得。他曾说过另外一件有趣的事,有一天,他跑到厨房,看到厨师正在把玩着一条又肥又大的虫,他问厨师这是否是她的宠物,她笑着说,这是她的晚餐!

先父是一名尽责、细心和忠诚的员工。他细心的程度,甚至在他的前老板克里斯汀罗拔(Christie
Roberts)要见他时,他手上会握着一本笔记。他曾说过,要和罗拔共事不容易,他是个很挑剔的人。每次想象父亲在工作时被人气压,我的心总会往下沉。因为这样的经历,我对自己的员工常抱有同情心。先父必须忍气吞声,因为他必须养家。今时今日,年轻人都不能低声下气,稍微一点不如意,就选择辞职不干,或自己去当老板。可是,所谓『善终为善』,克里斯汀在父亲弥留时前来探望他,其实,我父亲在牙直利集团的众多上司中,他是仅有的几位,在父亲弥留和葬礼中出现的人物。一如往常,我邀请他在葬礼中致辞,我试着诚挚以待。


正当我看到克里斯汀眼中泛着泪光,我对他的负面想法、我所有先入为主的认知,此刻消逝无踪。

众所周知,克里斯汀是个顽固和不苟言笑的人,可是却在父亲面前洒下眼泪。爸爸该是做了伟大的事,才获得如此的荣耀

Our last family photo together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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